太“玩票”了？《甘草披萨》在奥斯卡颁奖季杀出重围

太“玩票”了？《甘草披萨》在奥斯卡颁奖季杀出重围

第94届奥斯卡提名名单已经出炉。独立电影届红人保罗·托马斯·安德森再创佳绩，新片《甘草披萨》获最佳影片、最佳导演、最佳原创剧本三项提名。该片于去年11月在洛杉矶、纽约的四家影院开画，创疫情以来点映影片单馆平均最高票房纪录。烂番茄100%鲜的开分，也让国内影迷倍加期待。

一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复古糖水片，如何在颁奖季杀出重围？今日来一睹真容。

台前

1973年，阿拉娜·凯恩与盖瑞·瓦伦丁在高中校园内初次相遇。她25岁，是负责拍摄学生年鉴的员工。他15岁，是正在念书的高中生。

一见钟情下，盖瑞老练地同阿拉娜搭讪，约她共进晚餐，而阿拉娜嘴上以年龄的原因拒绝，却忍不住前往赴约。聊天过程中，盖瑞告诉对方，自己是一名童星。他说他相信，阿拉娜也有能力成为明星。这样充满希望的话语，在不安现状的阿拉娜心底掀起涟漪。

很快，盖瑞有机会去纽约表演舞台剧。阿拉娜以监护人的身份陪同，过程中却和同龄人迅速与对方坠入爱河，徒留盖瑞一人失落。然而，新男友头次与阿拉娜家人一起吃饭便不欢而散。阿拉娜恋情失败后，决定加入盖瑞的创业团队，和对方一起售卖水床。还通过盖瑞，得到了一部电影试镜的机会。

当然，他们依然没有交往，只有暗流涌动。 盖瑞气恼阿拉娜同意在电影中赤裸上身，却不肯给自己看。阿拉娜穿比基尼为水床做推销，盖瑞却在与同龄女同学调情。两人开始矛盾不断。

此后，石油危机爆发，水床生意再做不成。阿拉娜也因盖瑞不断展露出的天真幼稚感到心累，她决心加入当地议员的竞选团队，工作过程中，英俊的议员又使阿拉娜怦然心动。盖瑞则在偷听到弹珠机台将重新合法后，开了家属于自己的弹珠店……

这对相差10岁的姐弟恋，到底能否修成正果呢，好像到了影片结尾，我们也无法确认。两人就像机器里激情奔走的弹珠一样，不断相离又不断接近，更多的时候，各自在各自的轨迹里接受碰撞的成长洗礼。

剧情没有太多波澜起伏，甚至零散、琐碎，仅仅讲述两个年轻人在迷茫中找寻未来方向，在试探中勘破真正心意的简单故事。与一般爱情片似乎没什么两样。影片之所以备受观众喜爱，是因为从本质上讲，它更接近一幅描绘上世纪图景的，美国70年代复古风情画。

幕后

影片名为《甘草披萨》，全程却并未出现与片名相关的食物。只因“甘草披萨”实为美国俚语，是黑胶唱片的代称。同时，它也是70年代末到80年真实存在的，南加州著名连锁唱片店的名字。

当然，这家唱片店同样没在电影中出现。以“甘草披萨”作为片名，只是因为它令出生于加州圣费尔南多谷的安德森“想起了童年”。

没错，本片从片名开始就在告诉观众，接下来要观赏的内容，将是段从导演私人回忆角度出发的“童年往事”。究竟私人到什么程度？

本片男女主演，都是从未在大银幕上亮相的新人。女主扮演者阿拉娜，现实中是乐队哈依姆女孩的成员之一，该乐队另外二人则是她的胞姐。她们同样来自圣费尔南多谷，多年来一直与安德森私交甚笃，安德森还曾为她们的歌曲拍摄MV。

影片中的同名角色，正是导演为阿拉娜量身定制。片中阿拉娜的姐姐也由其亲姐出演。

而饰演男主盖瑞的库珀·霍夫曼，属于“子承父业”。他的父亲菲利普·霍夫曼过去便是安德森御用男郎，参演过《不羁夜》《木兰花》等四部安德森执导影片。安德森坚持选择这个素人男孩做自己的新片主角，很难说不是出于对老友的情分。

有了完全出于个人喜好的选角，还要有记忆中的时代风貌。

公鸡酒吧、帕拉丁音乐厅等真实存在的建筑，对人们生活影响颇深的燃油危机。受性解放观念影响而不穿内衣的女生们，无畏年龄勇于创业的拼搏精神……安德森将心底有关70年代的全部回忆都浓缩在《甘草披萨》之中，用影像的方式，带领自己与观众重温昔日美好。

片中登场的许多配角，亦给人种虚实难分之感。如最初向盖瑞推销水床的老板，由小李子的父亲乔治·迪卡普里奥出演，他在年轻时真的销售过水床。

阿拉娜试镜时遇到的过气男明星杰克·霍尔登，原型为奥斯卡影帝威廉·霍尔登。演员在停车场表演飞车，结果把车撞烂的片段，也来自安德森幼时记忆。

由布莱德利·库珀饰演的乔恩·彼得斯，正是好莱坞知名制片人（89版《蝙蝠侠》）。安德森在电影拍摄前给他看过剧本，彼得斯认为自己不会暴躁地冲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瞎嚷嚷，只会“想方设法上她”，因此电影中才有了彼得斯骚扰阿拉娜的情节。

其中的深柜政客同样在现实中存在，并于1999年竞选市长时正式出柜。尽管他为同性权利、同性立法做出许多贡献，但他本人在70年代无法享受到这些权利，因此不敢暴露自己同性恋的身份。

就连男主盖瑞做童星、卖水床、开弹球店的经历，也是根据安德森好友，制片人盖瑞·高兹曼的真实人生改编。将自己的记忆、身边人的故事、真实存在的时代街景与人物糅杂在一块，最终诞生了这样一块复古而别致的“甘草披萨”。 因此便能够理解，为何美国观众会对它充满喜爱。因为他们在片中看到的不止爱情，也有自己的青春。

然而受限于文化隔阂，本片在国内影迷间的现有口碑，明显不如导演此前的作品。正如其中一位所说，“努力代入一下当然也能看得开心，但某个时候还是意识到，我去了一个本来没邀请我的派对。”

PTA

保罗·托马斯·安德森，这位被影迷称为PTA的天才导演，26岁便凭借自编自导的影片《不羁夜》获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提名。

影片以一种惊人的宏大视野，描绘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，美国色情片产业极盛而衰，时代洪流下各色人物如何挣扎求存并认清自我的社会全景图。一位初出茅庐的导演，凭借沉稳老练的运镜及场面调度，流畅剪辑与精妙配乐，成功驾驭住此类题材，并带来酣畅淋漓的观影体验。

在此之后，PTA佳作频出，凭《私恋失调》《血色将至》《大师》三部作品，成为电影史上首位获得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大满贯的导演。其后的《性本恶》与《魅影缝匠》，也使他分别获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与最佳导演提名。

也正因期待太大，看过正片后，不少国内影迷才会生出失落。《甘草披萨》中的技巧仍不算逊色，极具PTA个人风格的长镜头、框中框构图及大量强化氛围的怀旧配乐，轻而易举便能将人拉入银幕中那个轻快明亮的夏季。盖瑞与阿拉娜三次奔跑的呈现方式，更要人久久难忘。

第一次奔跑，发生在盖瑞被警方怀疑为杀人犯误捕，阿拉娜担心地去找他，最终发现是误会。此时两人之间的爱意，并非只能依靠台词表达。

第二次奔跑，在阿拉娜被过气明星甩下后。过气明星骑着摩托车向前疾驰，追赶他已逝的辉煌岁月。盖瑞逆着方向徒步狂奔，奔向他心爱的姑娘。平行剪辑下，你会恍惚觉得盖瑞的奔跑与摩托车同速，阿拉娜在他心中的分量，也与功成名就等重。

第三次奔跑，他们在夜晚的街头迫切寻找彼此。极速向前的身影与过去两次交叠，他们不顾一切拔足向前，直到真正拥抱。心中有爱之人，总会一次次奔向对方。

导演技艺并未退步，会令粉丝失望的另一个原因，便只剩格局一样。简单来说，这部电影虽轻松但也太随意，太“玩票”了。

什么才是PTA的真正风格？对动荡时期社会情状的勾画，对人性的探究讽刺，对宗教信仰的内视与质疑。这个曾在《血色将至》中批判资本嗜血冷漠，嘲讽人性黑暗伪善，在《木兰花》中调侃生活残酷、命运无常的男人，如今只凭回忆，拍出一部清甜味的致家乡的情书。电影仍旧是好电影，但看完，只会让人感叹一句，导演你开心就好。

当然，在这个全世界仍被疫情与硝烟所困扰的时刻，能看上一场放松愉悦的电影，对很多人来说，已是难能可贵。或许这才是《甘草披萨》存在的另一重价值。正如美国国家评论协会主席安妮·苏霍夫对它的评价：“在如今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过渡时期，再没有比《甘草披萨》更能给我们注入欢乐、希望和振奋的好电影了。”